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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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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淮回到了一個熟悉的房間,上一輪中,他便是出現在了這個房間,而當時的漢斯慌不擇路地跑了過來,後來,漢斯也死在這個房間……江淮坐在了床鋪上,隔音情況良好,但擋不住外頭熱鬧的聲音傳進他耳畔。

第一輪,江淮出現時整個船上只有幸存的漢斯,他當時雖然狼狽,但並沒有受到任何傷,記憶中混亂從1月1日就有了端倪,而那時他表示不記得是什麽時間了。

第二輪,江淮出現在房間中,漢斯拍門求救,身後追著廚師,而他根本不認識陌生的江淮,江淮同調的時候可是發現了他在心裏暗暗罵自己,還取了綽號,按照漢斯當時的說法,1月1日救上了落難者,第二天才開始發生意外,也就是1月2日。

現在是第三輪,1月1日,什麽都還沒發生,只是這個“落難者”的身份落在了江淮的頭上,而漢斯和船長顯然是見過他的。

江淮摸了摸自己的臉,可以確定自己還是原來那張臉,可沒有換一張臉。

他回想起和船長的交談。

“是的,這就是為你準備的房間,別擔心,在你出現之前,這間房一直是空置的,你可以在下一個停靠點下船……啊,你的身份證明之類的都沒有了嗎?沒關系,到時候可以去大使館尋求幫助。”

這位熱情援助陌生人的船長還給他留了聯系方式,表示如果江淮想要回報,完全可以在找到自己的家人之後,熱情又誠摯——與他被同調後腦內的記憶畫面比起來,更顯反差。

分別時江淮隨口說自己有些暈船,船長便也態度自然地告訴他床頭櫃中備了暈船藥,只是沒提那藥品的成分有些小問題而已。

漢斯在第二輪中對於“走私貨物”的推測成真了。

但是,江淮坐在熟悉的房間裏,腦內不免閃過了一個疑問……

假如他是第二輪中的漢斯,甲板和餐廳中的人非常多,尋找狹小的房間固守是沒什麽問題,身後還有個廚師拿著刀具在追著,而自己兩手空空,且沒有房間鑰匙。

他不是應該……找一個知道房間裏有人的房間拍門嗎?既然是這麽一間房,那要麽是聽到裏面的聲響,要麽是和房間主人很熟悉,怎麽會找到“黑巫師”江淮這裏。

而發現裏面是江淮,他卻根本沒有產生什麽疑惑,自然而然地忘記了自己“求助”的房間主人——當然,不排除當時漢斯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找到了他,可江淮不相信巧合。

第一輪裏面漢斯的記憶中根本沒有落難者,但是江淮相信船長的走私行為是真正存在的。

第二輪中多了落難者,船只的混亂從1月1日推至1月2日,漢斯的“不受關註得以幸存”變成了“沒有瘋狂但也被追殺”,而江淮自己,他的強大讓他忽視了自己也成了其他人眼中“不受關註”的那個。

第三輪……江淮把暈船藥取出來,和水吃下了兩片,然後躺在了床上。

總覺得,漢斯的“特異”部分在被削弱,並轉移到了江淮身上。

如果這是一部三流電影,那麽現在就像是一邊改劇本一邊加了個新的男主,所以把之前男配反派身上的劇情都勻給男主來演了“男主”江淮扯了扯嘴角,閉上眼睛,仿佛迅速進入了昏睡狀態——至少那兩片藥的作用是這樣。

大約等待了一個小時,在這期間,江淮的意識一遍遍地梳理著整條船上的人,同時,他也在船員們的交談中確定著航線——

三天後他們會到達西班牙。

不過,他們終究沒能到西班牙。

B1的船艙是有窗的,只是窗外自然也沒什麽光,如果在造成拉開窗簾,還可以欣賞到水下的景色,此時卻是漆黑,只是偶有幾條能夠發光的魚游過,就像是落入海中的星子,須臾間便消失了。

門就是在此時打開的。

開門的同時,也傳來了非常輕微的滑輪聲,似乎是誰推著餐車進來了,這個時間點,就算有餐車出現也不奇怪,或許是送夜宵,所以此時即使是其他人打開房門,應該也不會註意到這裏有什麽異常。

江淮猜到他們要做什麽了。

兩名侍者將江淮擡起來,塞到餐車下方,用白布遮掩好,然後重新將餐車推出去,只是這次滑輪滾動的聲音略重了一些。

他在餐車下方默默睜開了眼睛。

如果是走私活體器官……有必要現在就把江淮送走嗎?

三天之後才會上岸,但現在就把昏迷的“落難者”帶走,還隱瞞他的存在,江淮發現船長還是有點“良心”的,體現在他並不會去關註那些被送走的人會經歷什麽,好像閉目塞聽,就與他沒有關系了,於是他虛偽的良心能夠好過一點兒。

在上下顛婆中,餐車被推至了位於B2也就是最底層的員工餐廳後廚。

這裏比一層要小許多,可能原本並不是設計為餐廳,而是倉庫之類的,房間結構也一般,空氣擁塞,讓人多待一會兒都有些喘不過氣。

在進來之前,江淮就聽到了裏面的心跳聲,有二十幾個人,幾乎都是船上的船客。

他們的心並不因為恐懼,而是因為興奮跳動著,他們沒有一個人受到了人身限制,就像黑暗中的鬣狗一樣,雙眼閃著幽幽的光。

兩位侍者將餐車推進去,就關上了門,腳步如飛般走了。

安靜無聲的人群發生了細微的騷動,可就在即將更進一步時,他們的姿勢都維持成僵在原地不動的樣子。

——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色觸手纏繞在了他們身上。

江淮掀開了餐布,自己從下面爬了起來。

這裏的燈光不太明亮,但不是因為電力不足,而是為了某些特別的目的,於是光芒昏黃,仿佛沈沈暮色。

他掃過一旁的工具,又看向塞在房間內各種隱秘之處的道具,最後才想掃一掃這些人的腦子——

那記憶中包裹著一些黑暗或猩紅的影子,例如虐殺,例如調教,總歸是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。

真實年齡離滿18歲還差一個月的江某人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,也被他們腦內某些出格的東西給驚著了。

“所以,表面上走私的是器官,實際上是人……不,走私的就是人,但一般人只想到了人可以用來器官移植,卻沒想到更加黑暗的方面。”

天堂號上是有常客的,乘船的常客與購物的常客,慢慢的,同時擁有這兩種身份的客人彼此相熟,於是決定在船上玩一票大的,他們對船長的說法是“一定會將名為‘江’的落難者帶下船,不會弄臟你的船”,而船長知道這些人勾結船員暫且租下了底層幾乎用不著的餐廳,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說“幾乎都是客人”,實際上這些客人中混著一個挺眼熟的人,江淮還沒去找過的那位“廚師”。

他站在廚師面前,廚師頭朝下,只能看到一雙腳,而眼角的餘光能瞥到那些蠕動的黑色觸手,他滿眼驚恐——

江淮只是用陰影控制住了他們,並沒有在同調中消除他們的記憶與自我意識。

於是,這些人發現自己踢到鐵板了——這個撿來的家夥可能不是人!

然而江淮很快略過了他。

江淮正在挨個查看這些人的臉,他記得他們。

在第二輪,他檢索過船上人的記憶,雖然這些人都已經腦死亡了,但還能在有些人的記憶中翻看到片段式的畫面。

黑色的、觸手、鋪天蓋地的、陰影。

“還有……昏黃的世界。”江淮緩緩擡頭,看向昏黃的房間。

仿佛從他們記憶中看到的,就是現在這一幕。

——“未來”發生的事情在“過去”被印證了,而印證它的就是從“未來”回到“過去”的江淮自己。

這一切就仿佛既定的命運,讓人產生頭皮發麻般的古怪感。

室內安靜極了,除了其他人恐懼的喘息聲與心跳聲,如果江淮是個無法反抗的普通人,他此時應該被項圈圈著,被迫匍匐在地上學狗叫,會被鞭打,虐待,在其他人的笑聲中一遍遍感受痛苦,會被割下全身的皮,又無法立刻死去,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分屍。

而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倒黴而已。

倒黴地遇到海難,倒黴地上了這條船,可卻沒有帶任何身份證明,倒黴地沒有多少“外人”見過他,即使是消失也沒人會發現,所以被選中成為目標。

如果不是江淮,也會是別人,而如果沒有人“海難”,可能這次的“聚會”就不會發生,而是在下一次,在更恰當的時候,有其他不幸的家夥被挑中,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大海之上。

大海多麽美好,但真正站在看不到邊際的海上,在交流不暢的船只上,就顯得一艘船就像一座孤島,而在這樣的島上發生什麽,消失什麽,都不奇怪——人生處處都有意外。

“如果不是我……”江淮定定地看向眼前的每一個人,有人已經露出了哀求的神色,“如果不是我,這裏是不是就會變成領域?”

【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會影響結局,你接下來會選擇什麽?】

殺了他們吧。

反正是在虛假的“過去”中。

殺了他們吧。

反正都是一些垃圾、人渣,他們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嗎?

殺了他們吧。

如果他們死了,領域就不會……

“領域的生成和我沒什麽關系。”

江淮神色平靜地轉過身,走到門邊。

把手動了動,似乎是有誰想要進來——門並沒有從內部鎖上,估計是忘記了,也可能是因為這裏真的沒什麽人來,但門外站著一個熟悉的人,而江淮按住了門把手。

門外的漢斯露出茫然的表情,他捂住胃部,舔了舔嘴唇,小聲問:“有人嗎?”

可沒有人應答,他皺了皺眉,又敲敲門,發現沒人開門,也打不開門,自言自語道:“怎麽鎖上了?”

他有些餓,而在一直開著的餐廳卻沒找到人,繞了一圈後想到B2還有餐廳……似乎是有吧?

漢斯想著要不回房間去取泡面算了,可不知道為什麽,雙腳硬是釘在原地,固執地敲了兩下門,同時,手臂用力,想要擰開餐廳的雕花大門——

有——人——嗎——

他的臉微微扭曲起來,但自己還沒有意識到,他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思想“我要打開這扇門”。

“哢噠”

漢斯一楞。

門鎖上了。

“領域的生成和我沒什麽關系,”江淮重覆了一遍,“在2020年以前,世界上是沒有領域這種東西的。”

“雖然世上存在著殺戮,但從沒有誰會在死後化為厲鬼,”他低聲說,“這個有鬼魂的世界的確讓很多冤屈死亡的人得以回到現實報仇,但我們的世界本來不是這樣的。”

“或許,那些有著鬼怪存在的故事中,已經消失的歷史記載中,的確曾經有過真正的鬼,可至少這些年來,死就是死,活就是活,沒有這種大範圍的異常,而一切異常,是從這條船上開始的。”

江淮擡起頭,門外的“漢斯”已經開始撞門了。

“在原來的時間線上,這個人沒有活下去,漢斯意外闖進來,但其他人應該沒有註意到吧,他們‘玩’得太興奮了,發現異常意識到不對勁的漢斯匆匆關上門,真正註意到他的只有那個即將死亡的落難者。”

[他躺在餐臺上,就像是被享用的食物,頭部倒垂,他以倒著的視角看到門打開了一條縫,小半張偶然見過一面的臉探出來,然後驚恐地收了回去。

好半晌,又好半晌……

門“哢噠”一聲上鎖了。

他意識到對方站在門外,且站了許久,然後才鎖上了門,就像是鎖上了一個秘密。]

“然後,一切本該是像其他隱藏在黑暗中的慘案一樣,這個人會悄無聲息地死亡,就像是過去的那些一樣,幾年前,十幾年前,幾十年間其實發生了無數這樣的事情。”

“但是他死了,又活了過來。”

“這艘船變成了領域。”

然後,更多的慘案發生了,人創造鬼,鬼殺人,鬼再創造鬼,就像是平衡被打破了,整個世界都不對勁起來。

“但是當時在這條船上的並不是我,”江淮說,“如果是我,為什麽又要在十個月後,才取走我的身體?”

門還在砰砰響著,是漢斯在用肩膀撞擊這扇鎖起來的門。

他看上去可積極了,如果當初能這麽積極救人就好了。

江淮屈指敲了敲門,懶洋洋地。

“第一輪,漢斯跳下船死亡,是因為跳船逃生是‘他’的願望,還是‘他’曾經故意讓漢斯以為跳船就是希望?後者吧,但海裏是有東西的。”

“第二輪,漢斯在‘他’的房間內經歷了‘他’曾經經歷過的一切,這算是儀式嗎?代表著他們是一體的,也代表著天堂號和鬼船兩個領域能夠合一?我猜是兩個,只是天堂號與漢斯有關,但作為無核領域,真正的漢斯早就死了,成為鐘琪那樣的沒有自我的‘生物’,可我在鬼船上又遇到了漢斯……聯想到鬼船上那種精妙的靈魂轉移,對能夠靈魂轉移的人來說,‘死亡’這個概念或許從不存在吧,在那裏,他們分明可以永生。”

“人類失去靈魂的軀殼,被稱作屍體,而這屍體正好成為無核領域的溫床。”

江淮若有所思:“《天堂號》和《鬼船》能夠合二為一又能夠分開,就是因為漢斯在鬼船上,而天堂號使用的又是他的身體?”

“你沒有反應,”江淮聳聳肩,“當你默認了?”

【推斷正確,但並沒有意義。】

“是的,”江淮咬著自己的舌尖,含糊不清地說,“因為我回到我的身體裏了。”

“我已經在我的身體裏,代表著從一開始就做錯了,我不急著離開領域,因為只要我離開領域……”江淮頓了頓,“會生成一個新的,高等級領域嗎?”

“之前兩輪做的,分別的殺死他的意志,剝奪他的希望,虐殺他的身體,這一輪要做的,則是抽走他的靈魂。”這說的是漢斯。

江淮就像是一位優秀的廚師,如果不去思考他話語的意義而是看他的表情,仿佛他正準備做什麽稀世少有的大餐,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:“這也是要對我做的,只是順序反過來了。”

在天堂號中發生的事情,一樁樁一件件,似乎都在預示著:江淮要替代那個落難者,而他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會改變對方的命運,但,奇怪的是,他經歷的順序是從“未來”到“過去”。

在第一輪中提醒過“你的行為會改變最終的結果”,而江淮逐漸意識到,無論他所處的時間節點是什麽時候,他的行為改變的都是“未來的未來”,也就是,漢斯跳海的那個夜晚,而並不是他正在經歷的幾分鐘亦或者幾十分鐘後的未來。

似乎隨著時間倒流,真相離他越來越近,而江淮靠著同調的能力幾乎是作弊一樣比一般人更方便獲得真相,且過去的“改變”也變得更容易一點。

比如在這裏把那些人殺了,又比如直接用死亡威脅的方式強制這艘船靠岸,這樣漢斯就都不會遭遇那樣的未來,但江淮這幾個方式都沒有選。

因為他意識到:命運的替代已經成功了。

而他要替代的並不是那個“落難者”的命運,而是“漢斯”的命運。

他目前經歷的一切,之所以是從“未來”到“過去”,是因為漢斯的命運是與他反過來的,就像是兩列相向而開的火車,又像是終於放入最後一份調料的湯底。

江淮所經歷的事件時間順序是“剝離靈魂”“虐殺身體”“失去自我”。

剝離靈魂,在2020年12月;虐殺身體,在這兩年間;失去自我,即將。

【推斷正確,並沒有意義,】就像是知道江淮在想什麽【因為這個副本不存在所謂的“通關”】

“這個副本的Boss,”江淮淡淡說,“就是我吧。”

這是一場輪回,江淮的確改變了未來,但無論他做出什麽選擇,他都無法改變過去,所以他會一次次地,回到更早的時候,漢斯的“特殊”會逐漸被削弱,但又會出現新的“漢斯”。他會在向著更早時間線的輪回中逐漸忘記自己是誰,接受副本中“落難者”的命運,亦或者接受副本外那個等同於“漢斯”的命運,而無論是哪條路,都是殊途同歸。

而在更早的時間線中,是根本不存在“領域”的,於是江淮會陷入時間悖論中,無法掙脫。

【在登上“天堂號”之前,你已經通關《RPG:鬼船》了,現在為你給出延遲給予的通關獎勵】

【《RPG:鬼船》已結束】

【你獲得NormalEnding:帶走寶物之人】

【已閱讀CG:帶走寶物之人】

【你取走了鬼船上至關重要的物品,但也因為這項物品,你遭遇了不可避免的詛咒,人生本就是有失有得,剛離開鬼船,你就進入了神秘的新副本中……】

【你獲得獎勵(詛咒):江淮(身體)】

【你失去了:江淮(可重覆利用制造的身體)】

【受到《RPG:天堂號》的影響,《RPG:鬼船》的結局經受小幅度修改】

【你的NE變為了TE,你獲得TrueEnding:淹沒之船】

【你獲得CG:淹沒之船】

【你逐漸理解了鬼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,但一切為時已晚,你也逐漸理解了你自己是怎樣的存在,對這個世界又是怎樣的存在……你不應該存在。】

【但你無法被殺死,即使是失去身體,失去記憶,失去一切,你也無法被殺死,直到你的力量殺死你自己。】

【你是江淮,是除靈師一脈最後一位傳承者,你是絕無僅有的天才,只是失去了大部分靈力,乃至忘卻了自己的力量是什麽……】

江淮笑了下,自己補全了後半句:“是……回檔吧?”

是真正意義上的回檔,所以他無法被殺死,所以能殺死他的,只有他自己。

而這漫長的升級道路,只是為了讓江淮能夠“升級”到和其他鬼物一樣形成“領域”的地步,然後在世界本能的擠壓下生成領域,但又因為江淮本人根本不會死,那麽這個領域的生成方式就要覆雜一些。

他不會變成鬼,理論上,領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。

所以他現在所處的,是以自己為核,漢斯為基,鬼船孕養,用無數覆雜方式創造出來的領域。

而——

身處領域內部時,無法改變領域規則。

他必須困死他自己。

但江淮還是沒法明白:“那麽園長呢?他扮演著怎樣的角色?”

園長他……為什麽……江淮總覺得……園長好像是個被利用了的家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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